这次的门铃是被按响的。
常思南很奇怪为什么北北会那样说，但原因，是预见到了不太好的未来么？他不确定，走向了门口，还没等他问起，特蕾莎颤抖的声音已经传进了门内：
“Sir思南？小北？”
“我们没事，特蕾莎你回来的正是时候。门外的尸体是军队保护之后的事情，不用担心——”
“尸体？什么尸体？”
诶？
“业魔的尸体啊，刚过去了不久，血应该还没有流尽的—”他将门打开，“—在，在什么时候？不见了？！”
特蕾莎就像往常一样穿着朴素的女仆装，白色的围裙下是藏青色的长裙——经由她自己一番改进后，可以自由的将载入脑体的中国武术发挥的淋漓尽致，一串连打毁掉一副坦克也碾不烂的业魔身体对她来讲是很轻松的事情。
她尽管是全身仿生械体的日常型机器人，在两年前逃过了“智能回收”的同时，思南的父亲常鹤改造了她的身体，达到了军用特种械体的标准。就算是两年后的现在，一不小心将菜刀的刀柄捏烂的事故还是时有发生。
听到思南的话她一头雾水，干净利落的银发和小巧的脸庞一起歪向了一边——这样古老的疑问方式可以说是常鹤那老贼的特殊兴趣，但放在她身上毫无违和感且有一丝可爱。思南总是会忘记她的年龄设定要比自己大十二岁的事实。
“这么短的时间内，不会是新的业魔啊——特蕾莎你是从那里上的楼？”
“楼梯已经被封锁了，”她局促不安的说，“电梯也是……”
“……又爬墙了呢。”
“嗯，又爬墙了。那很方便，而且我计算过，就算是让我去爬迪拜塔也不会遇到危险的……”
思南想象了一下，那一朵长裙在三十米以上的高空绽放出的圣洁之花——他慢慢的将手扶到了额头上，揉了揉太阳穴。今天路人很少就是了。
“说了多少次问题不是那个，不，安全问题不是这么轻松就可以无视的。主要是，在你爬楼的时候——诶，跟你说了也不会在意吧。”
“嗯，现在机器人三定律已经对我无效了。我可以决定是否听从你的决定——啊，我当然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我懂。你吃饭了么？”
“需要我准备么？”
“不需要。”
“唔，那我还没吃。”
“想偷懒太明显了吧！”
“当当当当当然不是，我只是好久好久没有吃过思南少爷的饭了，啊不，Sir思南……”
常思南把围裙又系回了腰上，叹了口气说：
“所以说那个奇怪的称呼还是算了吧……你还能储备多少能量？”
“四千兆大卡。”
“好的，是两千克左右吧。”
她满意的点了点头，说：
“裂变完成后就算留下残余也没关系的，我可以把它们存在肚子里，这样我可以很长时间不用进食——”
“家里食物已经快不够了。”
“哦，这样。”
到底谁才是保姆啊——尽管很想这么说，但思南知道现在的特蕾莎已经通过记忆的积累形成了程序以外的所谓人格，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另外一个姐姐吧——一个身体虽然超越了正常人，心智却还停留在小学生阶段的姐姐。
“我来帮忙吧——”
常思南没说什么，尽管在形成了自我意识后特蕾莎有了偷懒的习惯，但同时也具有了类似普通人类的“主观能动性”，就算是经过计算违背了自己节能原则的方案，如果是有其他出于“精神”——就算她拥有精神吧——的原因，她还是会干劲满满的去尝试的。
在她的帮助下两公斤的食物很快就处理好了，特蕾莎笑的很开心将叉子伸进了那盆巨大的火鸡面中，热腾腾的香气在房间内弥漫开来。思南想起了门口尸体的事情，现在还不是这么悠闲的时候呢。
是特蕾莎清理掉了么？
她是不会撒谎的啊，思南看向正在兴致勃勃吃面中的特蕾莎，不会的，也没有必要——她应该是知道的。还是说痕迹清理已经开始了？他一边洗碗一边思索着清理进行的可能完成度。
“唔姆——多谢款待。”
“呐，特蕾莎，外面现在怎么样了——我是说，军队的情况。”
“临时据点已经取消了。”
“普查大概还有多久开始。”
“你现在已经可以开始准备了。”
常念北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身体颤抖了一下，她不安的扫视过房间——并没有让她感到不适的因素，但是她知道那个词，连接着不幸——放在往常她是能够见到的，见到自己预见到的景象，但今天却只是飘渺的，所谓“不祥的预感”。她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常思南。
他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出门了。她还是没能说出口。
思南突然问：
“北北需要检查么？”
“我会照顾好她的，放心吧。医院会派专车到特殊家庭进行现场检查的，你路上要小心。”
“那成。我走了。”
常念北听着门冰冷的关上，她对特蕾莎说：
“特蕾莎，思南会遇到危险的。”
“小北你，又看到了么……”
特蕾莎知道这样的预知对身体的负荷是很大的，但她不知道的是这样的预知无法控制——她总是嘱咐她不要再做这种事了。
“其实没有，很模糊的感觉——但是我知道。”
特蕾莎思索了一会。
她的表情变得严肃：
“你要把门窗关好。如果发生意外，别忘了卧室的量子传送仪——那是专为我设计的，我会在第一时间赶回来。”
——————
“这个男孩很有趣……”
卡戎的手指修长而苍白，他仅用一根便稳稳的控制住了指尖上纸张的平衡——那是Ayane给他的最新一期的素体报告，样本取于Peking城中的各个高中。血缘的“父亲”一栏中楷体书写的“常鹤”二字引起了他的回忆。
他那时还能被称作人类。
他将报告掷回了数米外的文件夹中，十指交叠构想着身体置换的每一个步骤。他知道自己的腋下已经显现出了橙色的粗大血管，而若是把头发剃掉，几乎透明的表皮之下能看得到畸形的红细胞飞速奔驰——当然，是要有他本人那样的视力才可以。
“既然是作为容器的素体，当然越年轻越好。但若是身体还未发育成熟，脑结构的改变又容易让我的人格载入出现问题……Ayane你和这个男孩很熟？”
“同班同学。”
“同班同学，经由教育机构随机分配后形成的非血缘不可控人际关系之一——你们做过爱么？”
女孩的脸瞬间变得通红，表性格的现在她不过是一个知道很多事情的普通女孩而已——嗯，如果手撕汽车也能称得上是普通女孩的话。
她用力的摇了摇头。
“嗯，你在害羞，”卡戎说，“性格还是不稳定嘛。你是业侣，不是人类——不要因为那些愚蠢的感情蒙蔽了自己的理智。”
“是的，卡戎大人。”
“那只能是枷锁——把那个男孩带来吧，毕竟是重要的素体，让他做好心理准备才行。”
“了解了，现在么？”
卡戎没有看着女孩，棱角分明的下巴轻轻地点了点。他深邃的蓝色眼睛看向霾隐的窗外。那人类的城市，他终将回归……
以王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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